石室缓缓打开。
一股幽暗的冷气扑面而来,墙壁上斑驳的剑痕与封咒浮印若隐若现,空气中还残留着陈年的血腥气与剑气未散的余威。
房内只有一样物件——
一柄断剑,插于石座之中。
它通体暗红,刃缘斑驳,剑身上隐约刻着「云舟」二字,只剩一半,仿佛在漫长岁月中,连名字都已无法保全。
寒舟一眼认出,怔在原地,仿佛整个人瞬间失去声音。
他缓慢地、几乎是踉跄地走了过去,脚步虚浮,血气翻涌,却依然一步步靠近。
他半跪在石座前,颤抖著伸出手,指尖轻轻划过断剑斑驳的痕迹。
那是师父当年用了一生的佩剑——
「……你为了封住这个地方,把它也留下了吗……」寒舟低声说,声音干哑。
「连它……也再没回过山门。」
他垂著头,整个人像被压进了那柄剑的断口里,动也不动。
屋内陷入一片沉默。
黎真下意识要上前,却被修辰一手挡住。
「别去。」他语气低沉,目光却死死盯着另一个方向。
——下一刻。
一阵幽魅香风骤然从石室后方飘来,墙壁上燃起淡紫色的焰纹。
一位身穿艳红衣裙、手执紫鞭的妖族女子从阴影中踏步而出。
她身形婀娜,步履轻盈,却每一步都踏得大地灵脉颤动,双眼妖光闪烁,嘴角笑意森然。
「哎呀——」她拖长声音,「没想到设下这么久的封印,竟然会被一位仙道小哥哥给破了,还顺便送了这么有趣的一剑人情来……」
「这样的助攻,真是让人感动呢~」
修辰立刻挡在寒舟与黎真前方,目光一沉:「你是谁?」
红衣女子微笑,指尖卷着鞭尾,语气轻挑:「我啊,妖族大将军——妖娆,这里的‘房主’。」
「十年前,你们这些仙道名门,封了我们通道,镇了我们王,还杀了我们无数族人——」
「我今天,不过是来看看‘旧坟’,顺便……讨点利息。」
她语毕,目光一转,落在寒舟身上,语气忽然一冷:
「唷,你这张脸——当年那个死不了的‘剑疯子的狗徒儿’嘛?」
「你可还记得你被一掌打落,看着你师父死在剑雨之中……那画面,可真是美得像报应一样。」
话音未落。
寒舟的身体猛然一震,眼神从沉静化为冰刃。
他起身,按上断剑剑柄,低声吐出两字:
他站起身来,手按著断剑断刃,低声道:
「……原来,是你。」
修辰目光一震:「寒舟,别冲动——」
「她用的是妖族噬魂鞭,一旦你出手……你可能撑不了三招。」
寒舟没应声,只是吐出一口血,眼神却冷得几乎要冻裂整个石室。
「没事。」
「三招,也够我为我师父还他一口血了。」
寒舟话落,周身气息忽然暴涨,明明体内气脉断续,却仍强行运转灵息,将那把封印中的断剑拔出!
「寒舟!」修辰惊呼,却已来不及阻止。
他持剑而起,身形犹如一道断风,直冲妖女!
「哎哟,这狗徒弟还挺有胆子。」妖女舔了舔唇角,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,身形一闪,鞭影如蛇,毒气缭绕!
语落,灵气猛地一震!
第一式——【断岭开山】!
他脚步一错,剑势由下而上,斩出一道半月残痕!
妖娆脸色微变,连忙侧身闪避,鞭影划空,但肩头被剑气掠过,衣袖瞬间破裂!
「你这剑……是天隐正传剑法!?」
第二式——【云转九回】!
断剑舞出残影如烟,九环叠出,锋芒如幻如真!
妖娆反手使出【紫炎裂鞭】,想将他逼退,却发现每一击都被他以极细致的转身与内力化解。
寒舟唇角渗出鲜血,却双目通红,气势如燃!
「你一身妖术,在我天隐山剑下,不过花架子而已!」
第三式——【岭云终断】!!
他将体内最后的灵息凝于断剑之中,脚下爆开一道灵光,整个人如残星坠落,直取对方心口!
妖娆惊惧,欲退不及,胸口剑气已破开鳞甲,眼看就要将她当场斩落——
就在此刻!
「轰——!!」
石室深处,一道漆黑符阵骤然爆裂,封印符纸四散,犹如惊雷撕天!
妖气翻涌,一道如山般高大的身影踏出石缝!
——妖族魔王,现身!
他一身漆黑铠甲如铁熔铸成,红黑魔纹闪烁流转,双手为兽爪锋锐如刃,白发披身,双角凶狞,肩披烈风,魔气滔天!
他踏地一瞬,整座祠堂震动,地面龟裂,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!
「够了。」
声音如万雷击鼓,寒舟身形一震,半空中的杀招生生被压下!
那是一种来自血脉与灵魂的压迫,强如寒舟,也被逼得五脏剧震,剑势中断,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!
妖娆退至魔王身侧,擦去嘴角的血,却还露出一抹怨毒的笑:
「哎呀好可惜...就差一点呢,‘狗徒弟‘。」
妖王垂眼望着寒舟,声音低冷刺骨:
「十年前……那个披破布的老东西,一式封印,将我镇压十载。」
「如今封印已碎,你这孽种还妄想仗着断剑杀我?」
他抬手,指尖雷光乍现,天地失色:
「现在不杀你,绝不是怜悯。」
「而是让你亲眼看着本王,怎样将你那个师父和他舍命保护的江湖,一点一滴——踏碎。」
「天隐剑阁?还有他那块剑碑?还有你们这些狗崽子——一个都别想活着见到明年春天。」
他低声嗤笑,转身离去。
话音未落,两道妖影一闪即逝,漫天魔气崩散如雪。
寒舟手中的断剑「啪」地一声插回石地上,他再撑不住,单膝跪地,剧烈咳嗽,鲜血从指缝滴下,一时半刻撑不住昏了过去。
「寒舟!!」黎真冲过去扶住他。
他却死死握著那柄断剑,不肯松手。
即使昏迷前,眼神也未从剑上移开半寸。
修辰缓缓走过来,蹲下来看着他,眼中第一次,露出些微动容。
「……你为了这把剑,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。」
黎真低声说:「这不是剑。这可能是他命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了。」
——
这柄剑,封印着的,不只是师门的秘密,还是他整整十年的执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