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昭终于忍不住了。
他嘴角还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,但那笑意仿佛被风吹得裂了缝,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突突跳。他的手指轻敲桌面,每一下都像是把耐心磨掉一层。
“我们私下谈谈。”他盯着苏缓,声音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下压。
苏缓抬头,一脸茫然:“为什么不能现在说?”
她是真不懂。问题就在那里,人也在这儿,说出来不更快吗?
辰昭的牙齿轻咬着后槽,像是用理智锁住了什么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着声音说:“下课后,天台楼梯。”
语气像是命令,又像是在用最后的礼貌包装火山口。
苏缓想再问,但辰昭已经起身,背影干净利落地离开了教室。
她原本都快忘了这茬事,放学铃一响,便理所当然地背起书包打算走人。刚跨出教室门,肩膀却被一只手按住。
是辰昭。
他没有开口,只是低头冲她做了个口型:“上去。”
然后立刻转过身,笑容上线,温声和身边几位同学告别,礼貌又有分寸地说自己有点事,改天一起回。
天台前的楼梯间,昏黄的光落在他靠墙站着的影子上。他没说话,只看着人群慢慢散尽,眼神像是等着关灯的剧场。
而他此刻的“角色”,即将从公关天才,切换成暴躁审讯官——
“你能不能正常一点。”许辰昭站在台阶上,俯视着她,声音不高,却透着久忍未爆的怒火。
苏缓听到了,但下一秒,她的注意力被墙角爬过的一只红背甲虫吸走。她蹲下去,掏出随身画本,一边低头涂画,一边咕哝:“它背上的对称点是天然的吗?像哥特式穹顶……”
许辰昭一脚踩在她前方的台阶上,直接把她的画本按住,将她的头抬起来,几乎咬牙切齿:“你可不可以!人家叫你名字你就看过去?”
苏缓怔住,一副完全不懂的表情。
“你上次小组会也是,我叫你三遍,你一句‘我在想东西没听见’就完了?”他呼吸不稳,咬着牙一个个往外抛:“说话的语气要温和一点,人家才愿意听你。提问不要一次问七个问题。别用术语堆死人。还有你讲逻辑的时候,能不能想一下别人听不听得懂?”
“……但你上次不是说,沟通就是把自己想讲的讲清楚吗?”苏缓一脸困惑,“我没有恶意,而且我觉得我的修改逻辑是对的啊,你最后也用了啊。”
“是用了。”他承认得干脆,“但你当众讲出来,大家会觉得你是在抢我风头。”
“我没有抢啊,我只是——”
“听着!”许辰昭猛地提高音量,手指指向她,像在指挥一场随时要崩的乐团,“你不能每次都说‘我没有’,‘我不是’,‘我只是’,你知不知道别人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?别人只在乎你让他们不舒服。”
苏缓张张嘴,像想接话,又像只是张开嘴呼吸,最终只是眨了眨眼。
“你以为你在贡献,其实大家早就开小会决定要不要把你踢出组了。”他把头发往后拨,太阳穴突突地跳,“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帮你解释,压下来?你知道我光是这几天要给几个人轮流道歉多少次?”
苏缓沉默了一会儿,小声说:“……但我没有错。”
这句话像个钉子,钉进许辰昭的情绪板。
他终于收起笑容,声音像被风吹走的温度。
“那你要不要,自己一个人,把你觉得‘没错’的方案做完,评比那天拿出来看看到底谁有问题?”
苏缓低头看着脚尖,“……我可以啊。”
他笑了,笑得像是要用力打破什么,“你真的,一点都不会活人际关系。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?”
苏缓想了想,认真回答:“因为……我没有死,所以我还活着。”
许辰昭:“……”
他嘴角颤了,眼皮狠狠一跳,像是被她这段无懈可击的“答非所问”激得想撞墙。他发誓自己从小到大没这么想摔东西的冲动过。
但他只是闭眼,忍耐,深吸一口气:“你真的、真的很难搞。”
苏缓却像是被夸了一样点了点头,小声:“我也觉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