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校举办舞会。
礼堂的吊灯像一千个审判眼睛,雪白灯光打在中心舞台,地面反光得像镜面。聚光灯下,白术身着白色露肩礼裙,长发高束,眉眼清淡如画,神情却稳得像在主持高端招待会。
她坐在钢琴前,轻轻吸气,纤细的十指在琴键上跳跃。乐声如水银倾泻,冷静、克制、完美,像一个完美的程序。
——完了。
许辰昭站在人群边缘,呆呆看着她。
“她连弹个钢琴都搞得像要嫁入皇室,”他说,嗓音沙哑,努力用玩笑掩盖异样的心跳,“搞什么啊,这么完美…谁顶得住…”
他嘴角抽了抽,迅速别过头,一只手死死捂住半张脸,耳根发烫得像刚从烤炉里出来。
一旁的苏缓正拿着果汁,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两圈,轻声问:
“你喜欢的,是白术这个人,还是她戴着的那张面具?”
许辰昭低头,没有立刻回答。
那钢琴声结束在一串精妙的尾音上,白术站起身,朝观众鞠躬,掌声雷动。她缓缓走向舞池边,安静坐下,姿态优雅,像童话画册里的公主在等王子邀舞。
许辰昭终于开口,声音压得低低的,“你不知道,要维持那张面具,有多难。”
他手掌紧握又松开,再紧握、再松开,像在和自己博弈。
终于,他深呼吸,走出人群,踩着音乐节奏朝白术走去。
“小姐,今晚愿意和我跳一支吗?”
他声音不大,却稳。
白术仰头看他,眼神波澜不惊。嘴角勾起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,站起身来。
“荣幸之至。”
他们步入舞池,动作配合得无可挑剔,仿佛排练了千万次。转圈、后退、再贴近,裙摆飘起弧线,动作和拍子都像是在精密剧本中精确预设的程序。灯光打下来,像他们真的天生一对,仿佛这一刻全世界都该为他们欢呼。
人群里爆出一阵尖叫声:“啊啊啊这对我能嗑一辈子!!!”
只有苏缓,站在舞池边角,静静看着那两人近乎完美的配合。
她却皱起眉头。为什么她们就不能做自己?搞不懂。
—
舞会的灯光一盏盏亮起,校园礼堂像被糖霜裹住的蛋糕,甜得晃眼。大家盛装打扮,有人三三两两坐在布置精美的圆桌边,有人高声谈笑,还有人搂着舞伴走上舞池中央。
苏缓站在入口处,手里捏着票根,踮脚张望。她看见了白术,笑得很灿烂,手里还拿着一个调皮装饰的红酒杯,正在给辰昭讲什么,辰昭一边听一边翻白眼,结果两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那一桌人满了。
她还是试探性地走了过去,脚步不太确定。桌边几人注意到了她,有人皱眉,有人交换眼神,还有人直接小声说了句:“你来干嘛?这里没位置。”
苏缓站定,低头看了一眼。确实没椅子,但她看到桌边稍远处有一把备用椅靠在角落,似乎只是没人拿来而已。
但她没有多说。没有解释、没有请求。只是站了一秒,然后转身走开。
没人拦她。也没人叫住她。
她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,离舞池远远的,靠近一盆装饰用的假绿植。她不喝汽水,也没胃口吃蛋糕,周围笑声嘈杂,她像卡在背景音里的一段静音。
她看着那边的白术和辰昭,笑得那么自然,像从小一起长大的老搭档,说着别人都能插嘴的笑话。苏缓不恨她们,真的不恨,只是心里像漏了个口,被灯光一照,空得有点凉。
她想起很多个放学后的傍晚,她们三个人窝在教室后排看无聊的综艺、用废纸球互扔、偷偷吃没收的零食——那些画面都是真的,是她的回忆。但这一刻,她终于意识到,那些美好的东西,好像从来没在阳光下存在过。
是她太迟钝了,直到今天才看明白:她们之间的关系,是放学后限定。是避开人群的私语。是无人知晓的小路上的并肩走。
苏缓捏紧了裙摆,把头埋进臂弯里,偷偷笑了一声,像是在嘲笑自己,又像终于松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