乙曲:不死之楚歌(不夜城无畏朋克篇) • 《序码 - 爱》
最后更新: 2025年8月29日 下午3:46
总字数: 9531
不夜城的天从来不会黑。
它总是浸泡在霓虹光与电子雾的色泽里,橙、紫、蓝、赤,每一束灯光都像毒液,在无声地腐蚀着高楼之间的缝隙。
高空列车划破半空,车轨震荡着像是警告未来的人类“别以为你还拥有选择权”。
可在这片城市的底部,罪恶爬满了每一道管线,每一扇没关紧的门后,都藏着一双曾经怀抱梦想的眼睛。
比如此刻,二十七层某栋褪色旧楼的铁皮天台后头,洛凯刚刚收起了他不合时宜的笑。
他斜靠在一张刚打扫干净的塑钢折叠床上,满脸是“老子活够了但死不掉”的那种闲散神情,一根电子烟叼在嘴角,一缕红光在昏黄灯罩下若隐若现。
胸膛因余热而仍微微起伏着,肩膀和锁骨上还残留着女人留下的齿痕和汗珠。
“你就不能…哪怕装一下,像个认真一点的男朋友吗…”
女孩躺在他身边,黑色吊带滑到肩下,雪白皮肤沾着些许金属灰尘。
她的声音软,却不是撒娇,而像是真的要哭。
“认真?”洛凯吐出一口红雾,像在笑,又像是在咳血“妳要的‘认真’,我早在十八岁那年拿去填河了。”他侧过头,望着身旁这个女孩。
芙璃。十九岁。
大学化学系的奖学金生。她不染发、不夜归、不纹身,考试总是第一,笔记整整齐齐。
她身上有一股这个城市早就绝迹的“清白感”。干净,认真,有着一套要走到未来的逻辑,也正因如此,她和洛凯才格格不入。
但她爱他。
或者说,她爱那个在巷子口帮她打跑歹徒的洛凯,那个喝醉了也不忘帮她关热水器的洛凯,那个嘴里骂人、心里却怕她哭的洛凯。
“洛凯,你想要我和你这样过一辈子吗?每天换地方睡觉,接那些要你杀人的活儿,连个身份都没有…我不是在指责你,我只是怕…”她咬着嘴唇,靠近他“我怕哪天醒来,你真的就再也没回来。”
洛凯的眼神略微一动。下一秒,他拿起手边一份金属信封,啪地打开,里面只有一张黑色芯片卡。
【悬赏编号:KZ-8209】
【目标:蔻蓝制药企业CEO──侯泽峻】
【赏金:8500万晶币】
【限定时间:48小时】
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芯片边缘“妳怕?妳怕什么?我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吗?”
芙璃眼神怔了一下。
是啊,他死过,她亲眼看着他头部中弹,心跳归零。可他又回来了。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那时她才知道,洛凯不是普通人类。
他拥有不死之躯,代号:AKX-042“不死之镰”。
伤口自动愈合,细胞无限再生,就算炸成碎块也会在十分钟内重组。是永远死不了的兵器。
可她更知道,他的心,是死了的。
“拜托你别去好不好?”她握住他的手,小指颤抖“我…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,我有奖学金,有研究员的预备名额,你不用再做这个了…我们一起…”
洛凯望着她,他没说话,他只是抬起她的下巴,吻了下去。
那是个像极了告别的吻。
……
霓虹再一次在洛凯的瞳孔中破碎成亿万像素的光点,他的嘴唇还留着芙璃柔软的触感,但下一秒,他已经跳下了二十七层的楼顶。
他不是在自杀,他只是不想坐电梯“我讨厌排队。”
他落地的瞬间,腿骨碎成三段,骨刺穿出裤脚,在柏油与血泊之间缓缓冒着热气。路边几个低级混混发出惊呼,还以为看到什么人形垃圾从天而降。
洛凯咧嘴一笑,从地上坐起,啪地扭了扭脖子,像热身一样地把断骨重新归位。肌肉组织在十几秒内蠕动修复,皮肤重新缝合,他站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“搞什么…这什么怪物啊…”混混们试图拔出电磁枪,下一秒他们就只听到“咻”的一声——
他们头顶的招牌被连根劈断,一把幽蓝色的巨镰正深深插进地面,在闪电形裂痕中释放着死神的低语。
“下次记得多读点新闻。”洛凯弹了弹衣角,顺手收回那把“爪挪死神镰”,拖着在街道上蹭出火花的镰刃走入雾气缭绕的小巷。
他接下了悬赏任务。目标是侯泽峻,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CEO,一位曾在“实验室”高层名单上名留数年的科技界毒蛇。
——也是曾经批准实验洛凯的“不死体”的决策者之一。
“老熟人啊,真是有趣。”
洛凯从黑市买来的情报中知道侯泽峻藏身在“第九特区”地下实验所,那是个几乎不存在于官方地图的地方,入口隐藏在一座废弃医院的放射楼中,听说那里现在归蔻蓝企业“自主安保军”私有。
他夜行而来,披着工业雾霾与电缆蒸汽的外衣,像是这个城市不可言说的鬼魂。
当他靠近时,数个身穿全黑战术装的“义眼特警”已经站成一道人墙。
“识别码。”
“你妈。”
洛凯的话音未落,头部被三发超音波子弹瞬间贯穿。
他的整个脑袋在半空中像西瓜一样炸裂开来,血液和脑浆泼洒一地,倒下前他还能听见芙璃说的那句话在脑中回响「我怕哪天醒来,你真的就再也没回来。」
那一刻,他真的没回来。
但五分钟后,他又回来了。
在特警小队调头搜查时,他的尸体在巷口一具废弃机壳后悄悄开始重新组装。破碎的颅骨咔哒咔哒合上,肌肉组织以惊人速度缝合,再生,修复。血液重新流动,眼球在洞穴中重塑。
当洛凯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,他嘴角挂着一抹令人作呕的笑“开局三发爆头,挺有礼貌的嘛。”
接下来的战斗,没有“人”活着能描述完整,洛凯没有用枪,他只用镰。
“爪挪死神镰”是一把从合金延展骨质融合技术制成的巨刃,随意舞动时可裂解为十余节刃段,像猎犬般自动追踪敌人心跳热能。
他冲入人群,如同疯狂舞者,脚步轻盈,步伐凌乱却节奏分明,镰影飞掠之间,鲜血与电火同时四溅。
有人朝他投掷震爆雷,他微微张口“对不起,我耳膜不太灵敏,再响一点。”
雷还未落地,他的左手已经将它原路扔回——轰地一声,震晕了后排所有守卫。
洛凯笑着,从火焰中走出,一边拉开皮衣的领口“有没有镜子?我头发是不是烧卷了?”
【实验所入口开放,权限等级:42】
一道扫描光自他体内发出,门禁系统识别到了他残留的生物代码,自动为他开启通道。
“呵,”他叼起那根早就熄灭的电子烟“还记得我是这儿的一份子啊?真是感人。”
他在地下实验所内一路推进,高科技的白色长廊早已变得血污斑斑,实验室中装着的基因培养槽像一个个透明棺材,里面浮着失去面孔的生物残骸。有的还会动,有的已经长出了花。
洛凯没有回头。他知道这些都是曾经的“同类”。
他只想要那个目标——侯泽峻。
他找到他时,那老男人正缩在一间玻璃穹顶办公室中,周围是全息投影出来的金色庄园,仿佛还活在他用血堆砌的幻象中。
“你不该来的,洛凯。”
“你不该还活着。”洛凯坐到他面前,把脚搁在办公桌上“我是你用来实验的狗。你忘了?”侯泽峻颤抖着按下报警装置,但全息系统里只回应他「警报系统:连接断开。」
“你杀了他们!?”
“不,我解放了他们。”洛凯抬手,指向天花板的某处监控“说吧。你为什么还活着?”
侯泽峻嘴唇发白,眼里只剩恐惧“我想造出一个‘你’。更完美的。更…听话的。”
“听话?”洛凯冷笑“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还听你讲话吗?”
“因…因为?”
“因为我在等那点药效过去。”
侯泽峻眼中疑惑还未化开,下一秒,一把尖刺从他座椅底部伸出,贯穿了他的后背。他弓起身躯,像一只溺死的虾。
“你…你中毒了…你居然还…”
“没错。你这老东西还真下药了。”
洛凯倒在地板上,浑身抽搐。他的细胞开始坏死,血液开始沸腾。
但他还是笑。“嘿,侯泽峻,我告诉你什么叫‘不死’。”
他整个人在死亡中重生。
第三次。
这次他没有留情。他让“哮魂冠冕”启动——那是一种连接他意识,可以让他精神力具象化,展开成攻击波、扭曲现实的风场,甚至操控机械元素。
那一晚,整个实验所的AI系统全部癫狂。电流如神明低语,信息墙变成刺耳尖叫的电子尖塔。
侯泽峻的脑袋被生生切断,像个被开盖的罐头。
但洛凯没有笑。他看着自己双手,鲜血从指尖滴落在高楼虚拟夜景下,仿佛一首终止前的安魂曲。
他只是喃喃“这就是你要的认真?芙璃…”
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。但他知道,他再也回不去了。
......
任务完成十分钟后,洛凯站在侯泽峻的头骨碎片最后落下的位置。
金属碎玻与血水溅满控制室,他随手从自己血迹未干的外套口袋掏出一支老式终端手机——那种旧型号,没人再用的老机型,不连接网络,不自动备份。
只为拍照——“完事。”
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,另一只手举起终端,背景是满目疮痍的惨景,脸上却是挂着一副“笑给全世界看我多疯”的神情。
然后他啪地按下快门,自拍一张,照片发送到一个名为“ACE/DNT-73”的匿名账号,附带一句文字【工作交差,赏金走正规流程。别玩花的。】
不到三秒,他的终端震动了。芯片账户自动跳出一行冷漠的信息:
【转账成功:¥85,000,000|终端账号:K-042】
【感谢你对黑塔悬赏系统的支持,祝你有个愉快的毁灭日。】
“愉快个鬼。操,这年头钱到账得比人头落地还快。”洛凯收起终端,走到一处街角,望着城市夜景的残影,雨开始下了。
赛博夜城的雨永远带着细微的电流与微粒毒素,但他根本不在意。
他打开芯片银行,划出其中五百万,转账。
【接收方:Yuki-Lok|关系:母亲】
【转账备注:最近药价上涨了吧,别骗我说妳不回生病。】
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叹一口气,随手踢飞路边一个锈蚀的电饭锅装置,看见它啪地一声炸火花,像是回应他心底某种说不清的痛快,那夜他睡得出奇地安稳。
隔天上午。
还没到十点,他的终端便响了。
他认得这个号码。没有注册ID、没有实名制,纯粹隐藏的通话频段。但对他来说,这个号码比任何通讯录都熟悉。
他接起电话。
“洛…洛凯!”女人的声音急促低沉,像是怕被谁听见“你又从哪儿弄来这些钱!你是不是…是不是又做那些…肮脏的勾当了?”
洛凯靠在墙边,盯着窗外的输电塔,有些无所谓地回答“妳今天看新闻了吗?”
对面沉默了几秒。
“那、那个蔻蓝集团的…那位董事?”
“对,”洛凯笑了一声“就是他。”
电话那头再度陷入安静。
他能想象母亲的表情——惊恐、厌恶、隐忍、心疼,全混在一起。
她压低声音,像极了他们家客厅从来不开灯的样子,仿佛一旦亮光照进,就会刺破那层维持了二十年的假象。
“洛凯,你不能再这样了…你这样子…我、我很怕…”
洛凯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的嘴角抽动了下,叼着电子烟的手指轻轻一颤“妳怕我,还是怕爸?”
那边顿了一下。他听见母亲低声抽气的声音。
“…我怕你出事。你爸…我…我对不起你,我那时候什么都没说…我不是不想站在你那边,我是真的…做不到...凯…”
这声音像刺,扎在他已经死透了的神经上,他没有说“没事”也没有说“我理解”,而是轻描淡写地笑了。
“妳就别说这些了。我现在可是赚了八千五百万的男人,死都死不掉。怕什么?”
“我、我不想用这些钱!”她哽咽地说“你这些钱…都是血…都是命…我不要,我全数退回去!”
“妳敢?”
“我、我真的不想收…”
“妳收了。就别再跟我说这堆没用的。”洛凯语气冷下来,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句“别再说了”是怕她哭出来“妳不收也没用,我直接转进妳日常支出卡了。妳要是敢不领,我就明天买个机器老婆回家,叫她叫我儿子,妳信不信?”
母亲哽了一下,终于轻轻地、带着哭音地笑了“你这个孩子…”
“不是孩子了。”
“你还是我儿子。”听到母亲这么说,他忽然沉默。
那边很快匆匆挂断电话,像是有人在门口喊了她一声“太太”,她便赶紧收起那点不属于她的温柔。
洛凯放下终端,抽出电子烟深吸一口,然后狠狠一咳“操…老子都不记得自己是为了谁活着了。”
他低头望着掌心,那里,还有母亲转回来的五百万。
但也还有他的转账记录,显示——已再次强制转入目标账户,状态:不可退款。
他知道她嘴上说着不要,心里却藏着一整个药柜、一堆慢性病报告和那个她至今都不敢向“丈夫”坦承的孤独。
洛凯没有再说话,他只是抬头看着远处街景闪烁的广告「蔻蓝集团高层神秘遇害,市长表示将加强监控城市治安。」「你今天对你的家人说‘我爱你’了吗?欢迎订阅‘家庭陪伴AI计划’──让科技帮你温柔开口。」
“我爱你?”洛凯朝广告竖了个中指。
......
下午两点零五分,夜城第十一区。
洛凯站在S-PolyTech大学主楼门口的街对面,靠在一根满是非法广告的旧式电灯柱上。
他的背影随风晃动,叼着一根电子烟,身后是一片呼啸而过的磁浮车影与乌鸦般尖锐的AI广告音。
他穿着那件永远都不拉拉链的机能皮衣,左肩撕口还沾着些干涸血渍,脸上没表情,额前那半缕被风吹乱的银灰发映着天边斜照的霓虹,像城市疲惫的某种倒影。
周围人来人往,大多是穿着规整制服、背着功能背包的大学生,没有人注意他,或是说——没人敢注意他。
直到主楼的大门被学生们推开,一群青春张扬的年轻人自笑声与傍晚阳光中涌出。
“啊…妳的那个混混男友又来接妳了。”一个穿粉蓝系百褶裙的女孩皱着眉说,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头。
“真是的,芙璃妳就不能找个正经点的男朋友吗?他那种长相我看着就想报警好吗?”
“妳明明可以找个商学院的研究员、或者外语系的学长之类的…搞不懂妳脑子怎么想的。”
“还是说妳喜欢那种…危险系的?”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,交头接耳,话语中都是刺。
芙璃笑了笑,没反驳,也没停步。
她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话,只是静静地走在她们身边,等她们把所有“关心”都说完之后,才朝街对面一眼望去。
那一眼,像是夜城的风,瞬间吹进了洛凯从不愿承认的软弱深处。
她眼睛真的很好看,带点学术气的单纯圆框眼镜下,是一双清澈却倔强的眼眸,透亮如水却又掩着山林般的温柔静谧。
芙璃今天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针织开衫,配着细格裙和白底黑边的学生鞋,头发扎了一个松松的马尾,笑起来的时候,发尾会轻轻摇晃,像她整个身体都在回应“开心”这件事。
她拎着一只粉灰色的实验室包,里面全是今天刚写好的有机合成草稿和晶态分析笔记,可她步伐轻快得像刚从游乐园回来。
“凯——”她忽然一声喊,丢开闺蜜们的劝阻、目光、暗语和疑惑,就那样小跑起来。
她跑得不快,因为鞋子不适合奔跑,但她的每一步,都像是专属于洛凯的节奏,她扑进洛凯怀里,像这片脏乱城市唯一干净的风。
“今天带我去哪里约会?”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,睫毛上甚至沾着风中细尘“还是你要我帮你包扎?你这边好像又受伤了。”
洛凯低头看着她。
他没回话,只是伸手拨了拨她额前因奔跑而散开的发丝
「老子也不是不能认真…只是认真起来的那个人,不能是个普通人。」芙璃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她是这个城市最没烟火气的存在,却活得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烛火。
她不会骂脏话,不会打架,不会说谎,不会抱怨。
她甚至从来不质问洛凯昨天晚上又去哪了,只会在他靠着她睡着后,默默把外套搭在他肩上。
她太不像这个世界了。
也正因为如此,她才是洛凯最放不下的“现实漏洞”。
「在这堆垃圾一样的未来里,她是唯一一个…让我觉得自己还像人的原因。」
“我订了妳最爱吃的炸菌蛋汉堡。”洛凯终于说话,声音低沉“店家今天搞活动,说买两个可以送你一个周边玩偶。”
“真的假的!”芙璃兴奋得眼睛都亮了,像高中女生一样跳了一下“你不会是偷偷记得我想要那个什么‘太空松鼠娃娃’吧?”
“谁稀罕记妳那些乱七八糟的——”
“所以你有记对吧!”她笑得眉眼弯弯“凯你有时候其实超贴心。”
“贴妳个头。”
“可是我喜欢啊。”芙璃紧紧抱住他,像在拥抱一种不会随风飘散的“确定感”。
远处,刚才那群闺蜜还站在校园门口,有的叹气、有的摇头,还有人拿出终端,偷偷拍下这一幕。
“这女孩真的疯了。”
“太掉价了。”
“她要是我妹妹,我一定打断她腿。”
可洛凯一只手搂着芙璃,另一只手在背后偷偷竖起了中指,竖给那些目光,也竖给这个世界。
......
夜城东岸·十三区,赛格街头游艺厅,天已逐渐黑了。
但在这座永远不会熄灯的城市,“黑夜”只是灯光更浓的借口。
霓虹广告反射在潮湿柏油路面上,把整条街染成了迷幻的跑马灯。
天空是闪着错误代码的电子大屏,楼宇之间满是管道和飞虫一样嗡鸣的无人机。空气中有味道,那是一种夹杂了金属、电弧、仿生汗液和香料混合而成的“城市体味”。
“这家店我查过评分,三点二分,但音浪是全区最高的。”洛凯一脚踢开自动感应门,电子感应器识别失败地响了一声。
“所以你就是想带我来听噪音的?”芙璃有些无奈地笑着,眼睛却在灯光下闪着兴奋“哇…他们还有实体弹球机耶,这年代还在营运也太难得了!”她拉着洛凯冲进了游戏厅最深处。
大型机台摆成几何阵列,震耳的鼓点像城市心跳一样轰鸣着。
电子赛车、节奏射击、格斗台战、抓娃娃机…机械与人流交织,构成一个超载感官的天堂。
洛凯把她塞进一台怀旧赛车舱,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位,懒洋洋地说“只要别把我撞进第六大道的断头区,你今天怎么开都行。”
“得了吧你,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下注区挂了我三千晶币。”
“有吗?没有吧?”
芙璃一踩油门,车载音效瞬间爆开,模拟风速在驾驶舱中呼啸。
洛凯看着她那认真握方向盘的模样,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不合时宜的温柔:
——一个愿意陪你玩废游戏、也能不在意你昨晚杀了谁的女孩,这种人,大概世界上不超过三个,而她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你看那个娃娃机。”芙璃下车后指着角落“有‘太空松鼠’娃娃!”
“不是吧,它长得比我刚刚给妳的那个还要丑…”
“我要夹它!”
“拜托,它就卡那位置,明摆着设定不能掉出来。”
“你不是最擅长吗?快教我。”两人就这样在灯光闪烁与人群嘈杂间,打闹、调侃,像这世界还值得为某些细节认真,直到洛凯去买两杯合成果饮回来时——他看到那群人。
三个小混混,染着不知该叫绿还是灰的发色,穿着假名牌和赛博义肢改装失败的裤脚,正围在芙璃身边,笑着,不怀好意地搭讪。
“哟,小妹妹,长得这么清秀,怎么一个人来玩?”
“那个男的?早跑了吧?这种垃圾你值得更好的——比如哥几个?”
“别怕嘛,我们请妳玩最新的幻梦拟感系统,百分之百无痛沉浸,保妳忘了你男朋友叫什么名。”芙璃皱着眉,身子微微后缩,明显不想引起冲突,却也没有退缩。
“请让我过去。”
“呦,讲话还这么礼貌,真是极品~”
下一秒。洛凯的饮料砰地摔在地上,站在那群人身后。
他没多余废话,只是轻轻开口“滚。”
混混们一愣,转头看见这半蓝半黑头发的“街头废物”,顿时笑出声“你谁啊?她男朋友?这女孩是你拐来的吧?”
“要不…让哥几个教育你怎么做人?”他们围了上来。
洛凯不动如山,直到一个人伸手想抓他肩膀——
啪——!!
下一刻,那人已经倒在地上,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翻折。
剩下两人一惊,扑了上来,一个挥拳、一个抄起金属椅脚。
但洛凯的动作快得像是跳过了物理规则,他身子一侧,扭住对方手肘轻巧一卸力,转身一记膝撞,第二个混混也倒地不起。
第三人刚欲逃跑,却被洛凯轻轻一脚扫翻。没有用刀、没有流血,干净俐落,力道掌控得像艺术品。
“我可不随便打死人的。”洛凯低声说“但下次再敢碰她,你们的脑袋就不是你们自己的了。”混混们连滚带爬,逃得像狗一样。
芙璃站在原地,脸色微白,指尖发颤。
“妳、妳没事吧?”洛凯凑过去看她。
“你才是吧。”她抬头看他,眼神里有一丝复杂。
然后——她突然抱住他,贴得很紧“你刚刚…其实可以直接把他们打残吧。”
“这点废物?一根手指都懒得用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收手了?”
洛凯眨眨眼,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笑“因为有人说,喜欢我‘像个正常人’的样子。”
“……”芙璃低下头,轻轻咬着嘴唇“我真的很喜欢你刚才那样。”
她抬头,眼神如星“你其实可以不当其他人眼中的“怪物”。你知道吗?”
洛凯没有回答。他只牵起她的手,一路往游戏厅外跑去。
霓虹像雨,电子广告灯牌映在两人脸上,晕染成一副不真实的画。
他们一路跑,笑着,像两个逃课的高中生。
没有任务、没有赏金、没有不死的枷锁,只有这短短几分钟的,人类的夜已深,城市的心跳变得迟钝。
霓虹灯透过金属百叶窗,在卧室内勾勒出一片斑驳的色块。
蓝光、粉红、深紫,一层层流动在破旧天花板上,像是某种诡异的脉动生命体。
洛凯靠在床头,一根电子烟亮着红光,他裸着上身,肩胛骨的纹身像被镭射灼过的死神羽翼。胸前有道尚未愈合的斜伤口,在慢慢蜕皮再生,宛如他永远也不会消失的记号。
芙璃从浴室出来,细碎水汽仍沾在她的发梢和肩膀,她披着宽松的棉质衬衫,那是洛凯早年留的旧衣,洗得发白,带着淡淡烟草味。
她的眼神有些迟疑,却还是走了过去,坐在他身边。
“洛凯…”她轻轻唤了一声,然后低头,吻上他的锁骨,洛凯并未回应,只是伸手揽住她的腰,把她拉入怀中。
两人的唇舌交缠,气息越来越急促,芙璃压在他身上,双手颤抖地解开他腰侧的皮带扣,洛凯没有说话,但也没有阻止。
这是他们这段日子以来,几乎每晚都在重复的仪式。
——她主动,他接受。
她渴望触碰他,渴望透过这些深夜的“交融”,让洛凯的心跳与她重叠一点,再重叠一点,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。
哪怕洛凯已经不像一个“真正的人类”,哪怕他的眼神,有时冷得像是观察尸体的医生。
完事之后,芙璃侧躺在他身边,额前汗水尚未蒸干,她轻轻喘息,胸口仍在起伏。
洛凯点燃电子烟,看向天花板,那是一种熟悉的静默——冷静、孤立、毫无留恋。
“你是不是…”芙璃望着他,声音很轻“…根本就不在乎这些?”
“嗯?”洛凯偏过头,像才意识到她说话“妳说什么?”
芙璃不答。她只是坐起来,把床边的毛巾抱在怀里,低声说“我说…我希望你别再继续做那种工作了。”空气变得僵硬。
洛凯叹了一口气,像是头一次露出倦意“妳又来了,芙璃。妳知道我不做那种事,就连活下去都做不到,不是吗?”
“但你不是普通人啊。”芙璃低头,声音有些哽咽“你可以不要死,也可以不再杀人。你是这个城市里唯一能不必靠那些肮脏的生存方式活下去的人了。”
“妳知道不可能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洛凯沉默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他是真的不想说谎,但也说不出实话,因为他确实不在乎了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呼吸、还要吃饭、还要…拥抱芙璃。
有时他甚至想,如果今晚我就像熄灯一样消失了,谁会有感觉?
“妳觉得我像人类吗?”他忽然说,声音很轻,芙璃一怔,回头看他。
“我看起来…还像人类吗?”洛凯的眼神低垂,电子烟红点映在他脸上,像是某种可悲的火焰,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芙璃不知该怎么回答,她咬了咬嘴唇,只是说“我不管你看起来像什么,但你在我面前,还会把我抱在怀里、还有温度…那你就是洛凯!”
那一刻,洛凯的喉结动了一下,他不知为何,竟像被这句话砸了一记,但他什么都没说。
芙璃把毛巾扔到一边,起身去洗手间。
回来的时候,她手里捧着一瓶矿泉水,躺在床的一角,他们各自躺下,各自拿起手机,没有再说话。
沉默像裂缝,从天花板一直滑到两人之间的床褥上。
洛凯刷着本地地下赏金公会的新任务,芙璃滑着网络新闻。
她的手指忽然顿住了,画面上是黑底白字的头条:
【蔻蓝制药CEO侯泽峻今日上午确认死亡,头部被贯穿,疑为业界清洗行动。警方尚未确认死因……】她静静盯着那个标题看了几秒,然后默默划了过去,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,像不知道那正是洛凯昨夜完成的任务。
她忽然很想说“我知道是你杀了他。”但最终只变成了一句:
“洛凯…你要不要明天早点起床?”
洛凯侧过头看她“妳不是明天早上有实验课?我送你。”
“好。”她微笑着,灯光映在她睫毛上,他们都没有关灯。
不知是谁先睡着的,但在那夜晚残酷的宁静里,他们的身体是贴在一起的,心却已经离得有点远了。
笑声。
待续...